回遡
午夜時分獨自坐在床上,電視機映著我發青的臉。看著特朗普的"Okay"蘭花指指手劃腳,回想起來不過是八年前我跟大學同學在加州見證奧巴馬創造歷史。這八年可謂催化著我的成長。
很難想像,「阿美利堅」這個國家會被飛黃騰達真人秀般領導。未來至少四年我的生活又會變成怎樣。
2017頭半個月的交易日基本上(除了人仔大升蕩以及英鎊跌穿1.20外)是個悶局,客戶有的還在放假,農曆新年又早在一月尾,更多的説待特朗普20號就職後才算。
風光不再,以前第一個交易日半日捽一次數,今日捽出老泥也只有乾涸。
看著特朗普不許CNN記者發問,不禁令我覺得美國這個地方有點陋生。彷彿我那四年待在另一個國度,也也許加州的確是另一個國度。「Yes, we can」輸了給民粹和量寬。八年後的今日,可能是來來回回,最後原地踏步。
作為美國元首,他半句話,一舉手一投足便把金股匯舞高弄低,我滿腦子已經是客人賺虧的盤。打了個呵欠,明早還得要跟客戶解釋和跟進。
不想再多看的我卻睡不著,亂按著電視轉台。又一個失眠夜。還是睡不著的我拿著風褸換上新買的純白色的Ultra boost 3.0,跑到燈火通明的埃華街。
穿風褸也有點熱的香港一月深夜,有點亂大角咀,我經常在想,如果我做金融機構的話我會做什麼,辦公室以外的工作又是怎樣的。有點怪,但這令我想起了一次Salon幫我洗頭的青年。
一頭金面黑底的頭髮加上左臂的纹身一點也不配他稚氣的臉和聲調。最多二十歲出頭。他應該是新來的。洗頭的turnover很高,我自大學時代已經光顧這家髮型屋,大概次次幫我洗頭的人也不一樣。一個月來一次計算,應該上百個人碰過我的頭。
「水温ok?」
「嗯。」Sales每天說話太多,下班後自然自閉,半句也不想多說。但也許因為他是新來的,以為他的JD包括攀談。他問了很多句我也是支吾以對。
「先生做邊行呀?」
「銀行。」
「邊間分行呀?」為什麼他的問題跟我七十歲外婆一樣?
「Office.」
「哦,其實寫字樓行係咪有人俾D文件你睇下、寫下咁嫁?」
我沒有再回答,不是因為我沒禮貌,而是我不知道怎樣回答。我當然可以,但也當然不會很technical的答,但同時我如何很簡單的跟一個沒做過文職的少年解釋中環24/7五光十色的大廈𥚃面的paper pushing可憐蟲是如何生活?
中學畢業上大學,大學找intern,畢業做office,升職加薪買樓結婚。一切對很多香港學生是理所當然的事,究竟是理所什麼當然?每天我們天未光爬起來為haves的一群拼命,令富人愈富;但我們做來做去也只不過是一群have-nots? 裁員潮持續,萬一我被裁,其實我又有什麼唯生之計?這麼多年只懂得買買賣賣一些遙不可及、捉不到的數字,連洗頭都也許不會取錄我。
午夜回遡,不經不覺走到尖沙咀海旁,還是回家洗澡準備7:30的morning briefing罷...